我们都按各自的轨迹走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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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暖,本名田晓琳,中国作协会员,山东省作协签约作家。著有诗集《隐身人的小剧场》《如果暖》《这是世界的哪里》《万物闪耀》等,诗歌见于《诗刊》《新华文摘》等,入选多种年选。诗集《儒地》入选年中国作协定点深入生活项目。曾获中国第四届红高粱诗歌奖、叶圣陶教师文学奖、第二届网络文学大奖赛诗歌奖、齐鲁文学作品年展最佳作品奖等。

冬藏诗篇(组诗)

安慰之诗

当绵软的风,终于吹得你辽阔无疆

你可以呼吸花香,在刀俎之上

落日正从胸口喷出,灰暗之上的星空

一纸幽蓝的静

轻轻就压住了万千雷霆

仿佛山峦崩倾——

无法承受的境遇,终于使你获取了

飞翔的轻功——这生活的假释者呵

月光般轻轻滑翔着

松软的羽毛,带着梦幻的力量

“咕咕——咕咕——”,发出

也许并不是“咕咕”的叫声,却神启一样

让你感到神秘鸣叫的光——正绵软地滴向你

即使它拔不起深陷刀锋的手脚

即使它短暂的仿佛一行无用的诗

却还在安慰着,一个已经无法安慰的世界

极不平静的一年即将过去

在令人发慌的日子,你看

神色匆忙的人在石灰路上忙着

寻找自己的精神胜利法

路边小餐馆的桌子上还残存着昨夜的污渍

冬天的暖阳照在人们身上

看吧,人类的全部疗法就是希望

梦想鲜花店的玻璃橱窗

蒙着一层纱质的梦幻

玫瑰总绽放在人们踩出伤痕的地毯上

每天路过的小湖吹在风中

闪着动荡的光泽

一个孩子走得跌跌撞撞

柔软而独立的人看千帆过尽

皆留下各自的美好

这极不平静的一年即将过去

我不再羞愧自己的平凡

一个人活着就已经非常高尚

鲜活的生命高高在上

是在追寻飞升向上的烟火

即使苦闷的爱

也自带一种沉潜的力量

被局限的烦恼即将消失于共情

被暴雪拍打过的鸟儿也扑棱着受伤的翅膀

向着万物的天空振翅飞去

想想人这一生

想想人这一生,哪一步不是

落在难处,呱呱落草就是

大哭一声启动这一场序幕

从儿时挑灯夜读到凌晨闻鸡起舞

从爱情的蜜穴到别别扭扭的婚姻

还有一场场突如其来的横祸

总想置人于死地

无常时人就恸哭

欢愉时也习惯了沉默

走在这一生的棋局里

忐忑、恐惧又小心翼翼

笑过哭过,大悲过也喜出望外过

这一生把陡峭的悬崖都趟成了平路

如今我只想召唤幸福

只要爱

让我活着我就绝不会去死

只要爱,我就通体发亮发光

心甘情愿享受这一生,温柔的罪和难

眼睛里布满星星的孩子

每一天我都在寻找

那个眼睛里布满星星的孩子

在我左,还是在我右

在我之前,还是在我之后

循着风着方向

我她看到她在时间之始向我招手

蓦然走去我已来到时光的尾声

万物都在有滋有味的生长,我去寻找

那个眼里布满星星的孩子

她在好年华里笑着

以梦为马,一路奔跑

昨天我还踩着白杨林松软的落叶回家

今天我就看到电锯冒起青烟

正将它们的年轮割断

纸飞机正躺在窗前

飞向天空的梦

与安稳地降落在地面

都是新生——

都值得我们反复尊重

反复吟咏成一首永恒的诗

在你寻找她之前

或者寻而未果,或者你已拥她入梦

眼睛里都亮着闪耀的流星

我们都按各自的轨迹走完一天

又是新的一天,太阳穿过网

重新升起——

网,是短暂的

它只是人们通过一座桥时

坚硬而微妙的护栏

天地辽阔如无际之镜

太阳橘红,自由

沿着它自己的轨迹去去又来来

几乎同时,我看到

路边劳务市场上的的劳务工人

正在等人选用,一辆蓝卡车

将带着他们去往不同的工地

我经过他们时

心跳像他们一样加快了很多

当夜幕降临

路灯是飞鸽的翅膀

向黑夜晚敞开飞翔的光羽

夜归人的影子拉在路上比光线还长

梦,请继续

枯掉了一半的月季,已然抽枝发芽

我知道尚有遗憾

“后一个梦正在补充完成所有的不确定”

仿佛负重的人,她身上的梦

正做在孩子身上

但孩子在做着另外的梦

梦和梦已截然不同——

我知道梦将印证不同的现实

梦在漫漫长夜将复现

光华灼灼的星辰正照亮苍穹

——月季在按秩序轮回

痛苦在磨砺它枯掉的灰烬

在梦中又磨燃起火星

火花绽放在月季潮起潮落的花瓣之中

红豆记

从一座倾倒的村碑旁,我捡起一枝红豆

不知道要寄往何处,我喜欢的都如同鸟羽

流落四方,杳无音信

把它养在玻璃花瓶里吧,瓶中玫瑰

一朵已零落贻尽,一朵还在盛开

它们刚好构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隐隐向空气里传递,一种无法言说的暗香

在午后静默的时光

仿佛异乡人的三千念想

也像那年桌上的一盘拉丝苹果

甜蜜的丝缠绕在握紧的手掌之间

多年后的今天,我才从形色识花中识得

这种红豆原本叫南天竹

果实有毒,直教游子涕泣,爱恋者断肠

误食者跌落浪漫主义的云端

这一天正是我经历的

清晨的音乐是一阵阵鸟鸣

敲醒昨夜无可奈何的人

窸窸窣窣的钥匙声

仿佛正把“危”旋转成“机”

推开门,就是打开光的通道

飘过眼前的光,仿佛鸟羽

插在我身上,如同随遇而安的翅膀

抬头仰望时,眼前正有鸟群飞过

俯首看去,脚下的一只蚂蚁

终于跳出困住它的水珠

这一天正是我经历的,我们

天生都是不幸的终结者,幸福的开拓者

冬藏诗篇

恰是冬藏时节,世界只留下

它喜欢的。我喜欢的月季花朵

还缀在脱去叶子的枝茎之间

茎上细密的小刺

也变得苍黑又迟钝

万物一定在白露为霜的北方

哭泣过

人间冷雨落尽,便是晴好

金黄的落叶如同葵花,在风中

发出脚步摩擦小路的声响

光秃的枝干向天空挑着倔强的骨架

我惊讶的发现它们

腋间深藏的蕾朵和叶芽

仿佛永无止息的爱和忍耐——

还要经过雪藏的时辰

云雀获得天空的宏阔

苦痛获得冰释雪融的繁花时节

转念之间

在一场必须要赢的战争中

必须放手一博,欲念的闪电

像爱,在死前被逼出灼灼火花

——于是,你看到爱和温暖

缓缓注入即将溃散的身体

在转念之间,转念——

大地葱茏而阔大,众鸟飞向各自的天空

你重新找到一个你:

安详,平静,满怀喜悦

坐在烟岚缭绕的岸上

此刻,正有五十余万尾鱼

欢跃着跳入河中——在放生的路上

闯入者如同流氓向来处逃走

生活正倚靠在它最该靠着的位置

你缓缓起身

手握一条条无法预知的掌纹河流

袅袅地升起烟火,在一场接一场

毫无硝烟的战争的遗址上

总有一条路为生而开

炒过的冰,冰已经化成一锅美味

仰望过的星群,星星擦亮过蒙尘的眼睛

一个怀抱梦想返回现实的人

绝望,困厄和不堪是燎烈的火

这些年总不停的点燃我

幸好我还没有成为一把灰烬

幸好我已修炼成笼子关不住的鸟魂

为爱,更为纯粹地活着

身体里的庙宇平衡着悲悯和罪恶

绵绵不绝的香和腐烂的气息

在相互交错,又相互生发

成为我,必须通过刀锋和铁砧

完成我,以寂静、草木,鹰隼和长空

这引导人间不断向前的永恒之事

总有一条路为生而开

成为:光——

光,还代表着

一无所有?发现这个秘密

我差点成为光,落在阿多尼斯的影子里

——仿佛星辰从高处垂下

命运的两种开关:我们的一生

都在解读:光——

关于“是”和“否”,我们凭什么在乎

这些:照亮天空的道路或者过眼云烟

好比我们晃动在一架单程吊桥上

享受忐忑行走的眩晕

或者滚落下去成为流水

穷尽一生,历经无法把控的命途

破碎的,任其消失

完整的,交给月亮、太阳和每一天的阴晴圆缺

这一天,我们坐在弯弯的月亮上

抚摸着兔子温柔的绒毛

把一架电子钢琴弹奏的恍如行云流水

快乐的光,正眷顾着我们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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